作者：Andrew Feenberg 

来源：传媒学术网

编译：高玉炜

“技术哲学属于社会的自我意识，教会我们反思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具体来说就是反思现代性的合理性。”

本文从两条线索出发展示这个主题，首先是对这个领域的历史梳理，然后是当前关于这个讨论的众多理论。

一

科学哲学是目前最流行的哲学领域之一。它关注于科学的实质，以及理论和实验的正确性或有效性，我们称之为认识论问题，也就是知识的理论问题。科学和技术都基于经验观察和建立因果关系的理性思考，但技术关注的是有用性而非实质性。科学寻求解释，而技术寻求控制。然而实际上两者的区别要比这种简单的区分复杂得多。

在传统社会，思考人与社会依靠的是习俗和神话等不能被理性解释的方式。而现代社会则是通过允许质疑传统的思考方式从而逐渐形成。18世纪欧洲的启蒙运动要求所有的习俗和制度，要像评估人的价值一样评估它们自己。在这种需求的影响下，科学和技术成为新的信任基础，它们逐渐地把文化重塑成我们“理性”思考的结果。最终，技术在日常生活中无所不在，并且技术性的思考模式主导了社会的方方面面。

我们可以思考技术在多大程度上是有价值的，符合伦理的，或令人满意的。我们需要对现代性做这种判断，这就是科技理性的由来。如果说这个社会是以技术性作为它的基础，这个问题就涉及了技术哲学领域。在今天，我们需要在技术中间理解我们自己，而技术知识本身并不能帮助我们理解这个问题。技术哲学属于社会的自我意识，技术哲学教会我们反思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具体来说就是反思现代性的合理性。

二

从历史的角度来谈谈它的起源。为此，我们必须回到古希腊。技术的问题是在西方哲学的源头上提出的，在更深的层面上，哲学首先是从人类是一种不断改造自然的劳动动物这一基本事实来解释世界，这一基本事实形成了贯穿西方哲学传统的两个基本区别，包括“自然”（physis）和“创制”（poiesis）的区别，存在与本质的区别。

在中世纪和近代，笛卡尔认为，通过科学的培养，我们将成为自然的主人和拥有者，还有培根的名言“知识就是力量”，显然我们与古希腊人处在不同的世界，我们与希腊人有不同的常识，所以在他们看来显而易见的事，对我们来说并不明显。当然我们与他们共享构成事物的事物，自然，被造之物，人工制品之间的基本区别，以及本质与存在的区别，但我们对这些区别的理解与他们完全不同，对本质的概念尤其如此。对我们来说，本质是建构的而不是真实的。事物的意义和目的是我们创造的而不是我们发现的。人与世界的差距也随之扩大，我们在这个世界并不自在，我们征服了世界，这种差异与我们的本体论有关，我们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它是什么，而是它如何运作。科学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不是解释这个词在古希腊意义上的本质。

三

跳回现代，谈谈我们这个时代中技术的状况。这个世界是机械论的而不是目的论的。它被控制和使用，没有任何内在的目的。西方在这一认识的基础上取得了巨大的技术进步，没有什么可以限制我们去探索世界。一切事物都暴露在理性分析之下，并将其分解成可利用的部分，我们的手段变得更加有效和有力。19世纪，人们普遍认为现代性是通过技术进步实现人类需求的不断进步。

四

从当代技术哲学的角度，我们可以勾勒出今天哲学家们提出的众多理论观点。

如图所示，有关技术的哲学讨论被放置在两条坐标轴里，代表了技术与价值观和人类行动的关系。

纵轴提供了两种选择，要么像启蒙运动所假定的那样，技术是价值中立的，要么像希腊人，像今天的技术哲学家相信的，技术是充满价值的。

在横轴上，技术可以表示为自主的，或者可控制的。如果技术是自主的，意思是发明和发展有其内在规律，而人们在技术领域的活动只能遵循这一规律。如果我们能根据我们的意愿决定进化的下一步，那么技术就是可控的。

工具论是标准的现代观点，根据这种观点，技术只不过是人类的一种工具或手段，通过它我们可以满足我们的需要，如表所示，这一观点与自由主义对进步的信念相一致，这种信念直到最近才成为西方主流思想的一个突出特征。

决定论是马克思以来社会科学被广泛接受的观点，认为历史的动力是技术的进步。决定论者认为技术不是人为控制的，相反，技术控制着人类，它按照效率和进步的要求来塑造社会。技术利用自然世界的先进知识来服务于人性的普遍特征，比如基本需求和能力，每一项有价值的发现都涉及到人性的某些方面，或满足了我们的基本需要，或扩展了我们的能力。

实体论认为，技术具有实质价值，如果技术体现了一种实质性价值，它不仅是工具性的，而且它所能实现的目标具有排他性，将技术用于这样或那样的目的本身就是一种特定的价值选择，而不仅仅是实现某种价值更有效率的方式。和金钱相比，实体论认为技术更像宗教，当你使用科技时，你不仅是让你现有的生活方式更有效率，你也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一旦一个社会走上技术发展的道路，它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技术社会，一个致力于效率和权力的社会。

批判技术理论认为，技术的问题不在于技术本身，而在于我们迄今未能设计出适当的制度来控制技术，我们可以将技术提交给更民主的设计和开发过程来驯服它。技术批判理论认为。公共领域在慢慢扩大，涵盖了以前专家专属的技术问题。我们应该致力于改善民主，从而使公民能够彻底实现人类对技术的控制。